2015年7月9日 星期四

Fate的延續:理想、力量與結果

我作夢都沒想到,自己曾經很喜歡的Blogger居然會撰文延續我對《Fate》的討論(雖然似乎是有黑我的人鼓吹他「打倒」我,原來我篇《AZ》已經得罪這麼多人......)。三年前,思兼兄幾乎每星期都會出一篇《PSYCHO-PASS》的解析文,當時我有如看新番連載一般追看。如今我的文章得到思兼兄的直接回應,簡直受寵若驚。話雖如此,比起回應我的觀點,思兼兄更像是借此將他在《Unlimited Blade Works》和《Fate/Zero》有所感觸的部分連結起來,並加以延伸。


思兼兄於首段就指出,動畫需要設定和故事自給自足,因此「無睇原作」的觀點並不有效。對此我部分同意。誠然,動畫的佳作都具有完整結構,即使屬於改編故事,這個評價標準都不會有所改動。可是現實的動畫製作是一門業,而非純粹的創作,風險是死忌。《Fate》作為一個龐大的投資企劃,自然需要平衡原作黨和動畫黨的觀感,而結果就是故事不能作太大改動。原作的媒體架構與動畫有所不同始終是鐵一般的事實,使得實行上「建立完整結構」和「重現精髓」兩者變成對立,這也是無可奈何的。2006年的《stay night》曾經為了融合三個平行世界而整部改頭換面,雖然贏得不少觀眾的注目,但也將《Fate》的不少精華摧毀,設定也未能自圓其。就算是2011年的《Zero》動畫,聖杯的原理和《Fate》的世界其實也一樣交代得不清不楚,只不過精彩的激戰過程,令不少人忽略這些模糊地帶罷了。看過原作的人,基本上不可能不將原作和動畫版作比較;反過來,未看過的人不可能會將兩者作比較。到底,「看過原作與否」不是一個評價標準的問題,也不是發言者的態度問題,而是一個溝通問題。合格的討論只會在雙方所得的資訊相同的情況下出現,故我亦無意在這點上面繼續爭論,以下將會以動畫觀賞者的身份繼續討論。

延續一:對錯的死結

思兼兄以《Zero》中的「聖杯問答」劇情來反駁我的「毫無對錯的多元價觀」。儘管我的論點的焦點其實在於「多元」二字而非「對錯」,詢問《Zero》作者虛淵玄的立場卻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。所謂「虛淵式的現實主義」很簡單:理念是浪漫的、帥氣的,但戰爭是一個事實,戰爭的勝負與理念的對錯並無直接關係。正如思兼兄所言,戰爭的成敗,只在於力量和智謀。不過,「何謂對錯」是個知識論問題,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,以致更多的學都從未有過共識。《Zero》的「對」的定義就是「能勝出」嗎?打敗征服王IskandarAlexander)的英雄王Gilgamesh的王道是三者之最嗎?Gilgamesh的極權暴力,正是當今人民不認同、需要對抗的邪惡。若英雄王等於正確,那我們就應該放棄抗爭任人魚肉。虛淵只會嘲諷一個理想是否愚蠢(非現實),卻從未涉及對錯。就算有,理想也從來是conditional good。倘若Saber般的聖者,出現在人人都能「命運自主」、只缺一名戰神的世代,不列顛會否落得如此田地?一個只需要自己理解自己的國度,Saber又會否被批評不了解人心?能自我承擔的Lancelot,又何須苦苦哀求王的懲罰,最終淪為Berserker

延續二:繼承與拯救

在神面前,人就是無力。這無關理想,更無關理想的對錯。衛宮切嗣就是明白這點,才將自己一分為二,切割成理性側和感性側,用理性側壓抑所有尊嚴和感情,瘋狂地追求效率。我並不同意《UBW》沒有用盡「理想的嘲笑」這個設定。「正義使者的悖論」是衛宮切嗣已經解答了的問題,衛宮士郎(Archer)沒必要再答一次。衛宮切嗣面對的是橫向的矛盾(理性和感性);衛宮士郎面對的是縱向的矛盾(起點和結果)。切嗣儘管飽受煎熬,多次親手葬送自己的親人,卻從未後悔,最後甚至有士郎的拯救。但Archer後悔了,他後悔自己變成劊子手,沒有真正拯救過一個人。士郎或許是因「尋回初衷」而沒有放棄,但Archer呢?Archer又何嘗不是不是如思兼兄所,因看到將「回憶」貫徹得如此徹底的自己,而受到繼切嗣之後的第二次感化?Archer指控的核心是「贋品無法自救」,但諷刺的是,他最後居然被(過去的)自己拯救了。「反省」是一個「見山是山,見山不是山,見山仍是山」的辯證過程。士郎與Archer的衝突,其實是一場自我掙扎。明知會失敗,還要繼續走下去嗎?這個問題,誰都曾經問過。然而,除了自我實現的騙局,世上本來就沒有任何一件事註定可以成功。

地球是圓的,盡頭之海根本不存在。Iskander在打一場明知會輸的仗。最後他將韋伯·貝爾貝特收為臣子。這究竟是自救?還是救韋伯?思兼兄似乎認為是前者,我卻認為兩者皆是。那一瞬間,如果他敗陣過後,韋伯的身份仍然是「RiderMaster」,將會成為英雄王的刀下亡魂。這是謀略,同時也是征服王和韋伯的共同願望。相同的理想早已在韋伯心中紮根,只缺王的認可。思兼兄似乎將「拯救-繼承」的詮釋模型同時套用在「征服王-韋伯」和「切嗣-士郎」上面,與某副教授提出的「建構主義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。這是與時間對抗的唯一武器嗎?非也,這是最後的武器,而且是「後設的武器」。在韋伯使出三道令咒,以及圓月之夜之前,Iskander和切嗣,都沒想到會有人被自己的夢想所感動。他們獲得的拯救,並非靠那繼承的儀式,而是這份驚奇。衛宮士郎自己被自己感動,其實是同一個模型的反轉操作。如此一來,還能stay night》沒有用盡設定嗎?

延續三:多元迷宮

「英雄」乃理想、力量和結果的結合。《Fate/Zero》專注於力量面,理想既是籌碼也是包袱;《Fate/stay night》著重理想面,力量為達成理想的手段。兩者側重的面向不同,但同樣也屬英雄主義,故我不同意《Zero》為反英雄、《stay night》為確立英雄的主張。而在結果的面向上,兩者是共通的。多元的英雄形象,建築出變幻莫測的戰況和戰果。兩部《Fate》都認同,世上不存在完美的理念,也不存在最強的武裝,更不存在稱霸天下的必勝法。就算是萬夫不敵的英雄王,也可以被衛宮士郎的窮酸劍丘剋得死死的。假若《Zero》的第一戰是RiderArcher、假若《stay night》的第一戰中LancerArcher殺死了,結局將會完全不同。《Zero》因此而精彩;《stay night》因此而擁有三個不同的結果。人是渺小的,但壓倒人的不是一個巨人,而是一個迷宮。力量和理想的結合不見得會帶來想要的結果。可是有些時候,結果又會因為跟力量和理想都無關的因素而意外達成。我們能做的,只有盡力去製造誘發這些因素的條件罷了。思兼兄的「天地不仁」與我的「天地不仁」的分別就在這裡。

結語


我們都像Saber,想要的並非力量或理想,而是結果。如果命運能選擇,人總希望回到最初的時候,把握曾經錯失的機會。聖杯並不存在,未來的自己也不會突然造訪。現實就是現實主義的世界,但理想主義仍舊殘存在人的夢中。也許就如思兼兄所,我們曾經都是不真實的。在嘲笑士郎同時,我們也暗暗渴望奇蹟的降臨。《Fate》就是一個關於願望的故事。不論《Zero》還是《stay night》,都是萬變不離其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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